母亲去世20周年的祭文 母亲病逝于八九年冬,时年六十八岁。二十余年来,我不时想写篇祭母小文,但总是不忍下笔。
母亲去后,我收到电报,和老婆连夜赶到乡下。当我独自坐在母亲身旁,掀开盖脸的床单,母亲的遗容显示出痛苦之状……
母亲出身于安徽汤沟镇(与我家大约相距二十余里地),算上一个小户人家。我八0年考取大学时,第一次去舅舅家,发现舅舅家是两层小楼,而我家当时还是连饭都吃不饱。听舅妈讲,母亲是长女,小时多在楼上绣花。
母亲应该是二十岁出嫁的。出嫁的年份应该是一九四0年。母亲出嫁以后的生活,一直是非常悲苦的……
母亲一辈子养了十个儿女。其中有三女一子夭亡。
在婚后头十年,即一九四九年以前共养了五个女儿(长女属蛇),其中三个夭亡,存活下来的是一九四五年和一九四九年出生的两位姐姐。除了受三个女儿夭亡之痛苦折磨外,还要受未能生养男丁之折磨,所以母亲那双绣花的眼睛就慢慢的哭坏了……
一九五二年,母亲生养了大哥。一九五四年生又生养一子,由于长江洪水溃堤,房屋尽淹,生养在棉花地里的这位哥哥随即被饿死……
小时候,只听见母亲说,母亲月子里就下水塘摸螺贝,上岸后,腿上尽是蚂蝗……
一九五六年,母亲生养了我三哥,一九六二年生养了我,一九六五年,四十五岁时,生养了我小妹,小妹也正好属蛇……
由于“三分天灾,七分人祸”之原因,我和上面哥哥竞相差六岁;由于“三分天灾,七分人祸”之原因,我们当时那不到二十户的小村庄,一九六二年出生的孩子竞有八个;由于“三分天灾,七分人祸”之原因,58至60年,我们那个小村庄竞没有出生记录。因为那时,那个小村庄的母亲们基本上在要饭乞讨中渡过……
后来,特别是近些年,我看了点书,知道了这期间:全国饿死了三千多万,河南一个县饿死了近万人……但谁能算出这中间少出生了多少人?
当人们普遍饿得没有了生育能力,那是怎样的苦难……
我们家一直很穷,在我上大学前(一九八四年前)的记忆中,吃饱饭是最大的最多的最好的愿望。忙时吃干,闲时吃稀,记得农忙时,母亲常常烧好干饭,独自坐在锅台后面,等着儿女们吃完了,她再把剩的稀饭热热吃了……当然懂事后的孩子们也常拉着母亲让其先吃。
母亲在世时,常说的一句话是:生也为儿,死也为儿。
记得我上大学后回家,家里的婶娘经常在我面前说的话就是,我的父母还没有棺材。我为此事也常常伤心不己。有次父母在一起时,我和他俩说:我有一同学在镇上当干部,你们逝世时,我们移风移俗,用镇上的车子拉去县里火葬。父亲当时就说,你要是把我烧了,我和你没完。母亲却说,你现在还念书,没钱,死了,你们怎么办都行。
感谢我们村支书记,后来,我在城里低价买了一些“国库券”让他抵了农业税,约有二、三千元的差价,让哥哥给了两位老人买了木料做了两副寿材。由于我当时不在家,不知道母亲在寿材做好后的是怎样的表情,只听哥哥说,母亲很高兴。
一九八八年硕土研究生毕业后,为了高点收入,拒接留校任教而来到四通总公司的全资子公司----南方四通公司工作。八九年中秋前,我回到家里呆了数日,给母亲过生日(母亲生日为农历八月十四)。在此期间,有天旁晚,我和母亲坐在门前闲聊,我告诉母亲:我己为她和父亲准备了好了殇葬费。母亲略带疑问的看着我(母亲的眼睛此时只能大致看个人型):小儿子,你结婚也没钱,家里什么电视都没有,还给我们准备了殇葬费?我告诉母亲,电视、冰箱都买了,殇葬费已专门存在银行了。母亲听后笑了,说:小儿,有句俗语:不看年轻上轿,只看老来风光。 http://www.qiake.net
当时我看见母亲的笑,还是有点安慰的。
这是我看见母亲的最后一次笑,母亲的这笑,深深的刻在我的心底。随着自己阅历、知识的不断增加,想想母亲那苦难的一生,刻在心底的母亲的笑,竞让我不时感到阵阵心痛。
母亲爱干净。母亲年老时,眼睛已看不太清,但村里年轻的母亲多说,这瞎奶奶总是把锅台摸擦得干干净净。母亲的头发也总是梳果得清清爽爽。
母亲逝去后不到一个月,本来就身体不好的父亲病逝。
母亲对父亲也有些“怨”,小时经常听母亲和父亲唠叨:也不出去做点小买卖,让孩子们吃饱点。但雪天,母亲总是早些起床,烧好早饭,沏好火,叫父亲起床吃饭。
我一直认为母亲墓地选的不太好(地方风水先生选的)。地方较高,北风吹来时,前面无障可挡;墓基也不十分干燥。母亲逝去的头十来年,我经常在梦中哭醒。总是梦见母亲埃饿受冻,饥寒交迫……
先前,我想的全是自己母亲的苦难。其实,母亲苦难,不是母亲一人的苦难,是这块土地上所有母亲的苦难……
献给天下所有的母亲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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