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北京和尚》是陈继明的新作。作品用出家与还俗,清净与杂念,情爱与慈悲交织出的情节,让我读得几次热泪盈眶,想为之写点什么,却久久不敢下笔。
“出家人其实是战士,软弱的战士,静的战士,空的战士,自取失败的战士。出家就是用失败让那些自以为是为数众多的胜利者略略感到不安”!
一个小和尚想用自己的特立独行,让那些官场达人、商界巨擘、影坛明星、社会名流……甚至庙里的那些所谓的成功者胜利者略略感到些许的不安,但这样的声音何其微弱,这样的力量何其弱小,这样的努力何其微不足道啊。
就算是小和尚可乘自己,也总是被生活打搅,被抉择煎熬,被责任困扰。
可乘是北京和尚,确切地说是他修行的菩萨寺位于紧邻通州的河北,但他喜欢说自己是在北京当和尚。且不管他在那里当和尚吧,这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可乘这个人。可乘是个特立独行的和尚,他不畏权势,不求名利,不求功绩,不吃吹捧,不玩虚头八脑的东西,或者说是有点不识时务吧。和庙里的其他和尚比起来,也许可乘更像个和尚,因为他不像住持那样羡慕名车,不像其他和尚那样骗香客点灯钱。他是个实实在在的和尚,也是个心存善良的实实在在的人。
红芳是个在北京打工的发廊妹,为了生计也做点皮肉生意。没想到一次意外怀孕,把她推到了一个面临抉择的艰难境地:这个不知道谁是爸爸的孩子到底是留,还是不留呢?
在某个日子,可乘和红芳这两个甘肃天水的老乡,两个佛门内外的“失败的边缘人”,他们的人生轨迹在可乘当值的大殿上交汇在一起,虽然他们所选择的摆脱生活困顿的人生旅途大相径庭。
面对这个漂亮的女子,面对自己熟悉的乡音,年轻的可乘几度乱了心旌,但他的信仰还是战胜了心魔,对红芳关于肚子里孩子的去留问题,用“不可杀生”作了回答。其后的日子里,可乘悲天悯人的心,与不可杀生的信条,像大锯一样锯在他的心上。他几次想要找到红芳,诉说自己并不是建立在信仰上的真实想法,但都未能如愿。
佛是讲缘的,可乘与红芳也是有缘的,不但有佛缘,也有姻缘。红芳的因为孩子出生后,弃在了佛门,被局长领回去后,她又反悔了。为了帮红芳要回自己对孩子,可乘几近执着,不惜得罪住持,不顾局长的不高兴。
在讨还孩子的历程中,他意识到自己身体里某一个角落里的“它”一直在,和嗔恨心,虚荣心,和种种的妄想痴心,共同构成了他涅槃路上的绊脚石。
在红芳逼仄的租住房内,他目之所视,鼻之所嗅,心之所感,使得他除却信仰之外的许多东西都被唤醒了,诸如亲情,母爱,生命,肉体的欲望,几番煎熬后,可乘答应了红芳的请求:假扮红芳的丈夫,陪她回老家过年。
在和红芳一起回家的火车上,有意无意的触碰中,可乘“觉得自己像枯树一样,水分在一瞬间流失了。但是,做枯树也是幸福的,因为回忆仍然湿润。”他哭了。
在红芳老家的土炕上,熟悉的乡音,温馨的家庭生活,无微不至的关爱,以及女性特有的温柔乡里,可乘修行五年所树立的那堵看不见的高墙,在顷刻间轰然崩塌……
还俗的要还俗,从良的要从良,没爸爸的小孩子也有了爸爸,然而可乘的内心却并没有喜悦,相反是有了沉甸甸的孽债,这让他连一刻内心的宁静也不能拥有了。他用跪香的方式来惩罚自己,忏悔自己的业障,请求佛的宽恕。
每个人的愿望与现实都不会那么完美结合,每个人的光鲜外表内都可能有看不见的痛楚,每个人的抉择都会受到道德、信仰、欲望的煎熬,诸如红芳的怀孕,生育,弃子,讨还,回乡,婚配……红芳看到跪香的可乘,也真正认识到了可乘是个难得的实在男人,他应该在自己后半身的依靠。红芳唤醒了可乘的身体,却把他附着在心灵上的信仰生生撕裂了。一对苦难人,跪在一起,抱在一起,没完没了地流着泪,“越哭,共同的苦衷越多。”
再次回到北京,他们俩的生活彻底改变了。在居士们的帮助下,在寺庙住持的操持下,可乘彻底还俗,他恢复了张磊这个名字,与红芳正式结了婚。红芳也彻底从良,她断绝了以前的联系,以前的生活。可乘在观音庙对智河住持说:有多少人穿上袈裟成为出家人是次要的,有多少人来庙里烧香磕头也是次要的,有多少人的精神世界受到佛学的熏陶才是主要的。
为了生计,张磊和红芳又开了个名为“般若素食”的饭店。
为了生存,张磊不得不彻底入世,他像一个好老公一样每天买菜做饭,“无声无息地坐那研究菜谱,烧肉、煎鱼、炖汤,眼睛里闪着专注的光芒。”论文网http://www.751com.cn/
为了安心生活,张磊在思想上进行了彻底的反省:既然还俗了,就要从流入俗,要对自己狠一点,不能太由着自己的性子;既然结婚了,就要习惯柴米油盐的日子,就要彻彻底底地入世,做一个有用的人,而不是摇摇摆摆,半入不入,半出不出。而且,他也明明白白得出了一个结论:生活就是这样,生活一直是老样子,生活只能是不干不净的样子。庙里的生活不也是不干不净吗?哪里是真正干净的呢?
在佛教与世俗,在信仰与婚姻,在空灵与实在的生活中,张磊渴望着保留一点底线,素斋,诵经,打坐,过午不食……他也只能藉此守望他曾经的精神家园。
生活总有麻烦,就像人生总会有烦恼一样。一切仿佛都轮回到张磊出家前的样子,也同样会遇到生活中琐屑的麻烦,而这次不一样的,是他身边还绑了个红芳,稍不努力,红芳的卖身钱就会打了水漂;不一样的,是这次他肩上承担了一个家庭的责任。 [1] [2] 下一页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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