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外人”。 采访袁厉害的时候,杜鸣在床边远点垂手站着,我问袁厉害为什么把把刚生下不久的儿子送走,她说当时因为当时别人刚扔下一个七个月大的弃婴,还得了肺炎,没有能力同时照顾两个孩子。弃婴她不要,就没人要了。我问:“他这么点大就把他送给他奶奶?” 她说:“送过去以后我跟傻了一样,我就光想他,那儿穷的很,没有奶瓶,我在河南买了奶瓶,就送到河北,经常半年以后去那地方,那墙多高我跳到墙都过去了,那也是想我的孩子,我也不知道我是个啥人。” 刚说到这儿,有一个男性忽然冲进来拦着镜头“你不要问俺妈了,有啥要问,问我” 他叫袁松,是袁厉害养育的弃婴,长大成人,有了工作。听说这事回来照顾她,担心袁厉害说话多影响身体,他直接把袁厉害扶倒在床上,拿水给她喝,拉着她手,给她掖衣服,杜鸣站在边上,原地不动,沉默不语。 我问了袁松两个问题,“有的人说,觉得你们以前成长的环境,物质待遇不太好,替你们觉得委屈,你自己怎么想?” 袁松说:“这不委屈啊,小时候吃饭穿衣都有,有啥不委屈,这委屈啥,并不是说,谁都能当太子的,是不是?” “你觉得她给你最重要的东西是啥?” “她给了我一个妈,其他的都不重要。 ” 这一声“妈”,我看了下旁边的杜鸣,他脸上有点触动,立刻掩饰过去了,那点神色就是他说过的话,“我觉得我是外人”。 4 我们在福利院拍摄孩子,电视台来拍了,总热闹得很,很多人都忙活着,问你还需要什么,孩子也兴奋,看着个个欢乐,袁袁跟阿姨玩脚间进球,她风格彪悍,马尾一甩,大马金刀来个弓箭步,大喝一声,阿姨呆了一下,就被她进了。她跟蹲在旁边看热闹的我击个掌,掌风凌厉。 这种时候采访肯定不行,不是个说话的场合,尤其是孩子,孩子最讨厌伪善,你跟他还陌生着,一大屋子人,把他叫进来坐在镜头前,当下此刻就要问内心深处的事儿,不可能。 我们拍了一些空镜就走了,吃完饭晚上9点左右重回福利院,黑压压的晚上,人都懈了机械厂35/366KV总降压变电所设计,再进门就是松松垮垮的常态了。 袁袁刚洗完头,不吭不哈进来,阿姨旁边悄悄跟我说,下午你们走了,她不高兴了。我说怎么了,摇摇手,只说“对弟弟妹妹。” 我问为啥呢?袁袁赌气答我:“因为所以,科学道理。” “你是不是觉得弟弟妹妹已经把家忘了,觉得他们太小了是不是?有点不高兴?” “我妈,给她养活那么大,她忘了,她也不想。” 她说着低了头,抹起眼泪。 她十二岁了,一直跟着袁厉害睡:“我睡觉的时候不好睡,然后,俺妈每次穿的衣服可滑,衔着她的衣服睡”,她让我不要告诉她妈,这几天她睡觉老醒,被子蹬了没人给盖,说着夹着点泪花自己又笑了。 这个叼在孩子嘴里的衣角,对她俩关系的说明,胜过万语千言。 5 采访县长,最让我印象深的,不是关于财政局2000万的楼,是换房子的事。 县长解释袁厉害原先住的那个地方,确实环境不太好,“经过民政部门做工作,才挪到现在这个地方,那个地方太简陋了。” 他这个“做工作”让我心里动了一下,什么样的工作呢?,我问“很多人就会说,你们觉得他条件不行,为什么不能给她提供一个房子,帮她找一个比较宽敞,比较舒服的地方,如果只向她提要求,不是只能给她压力和为难吗?” “这个当时执行的时候,民政部门也没有想到那么多。” “会有一种看法,觉得民政部门具体做这些工作的人,并没有把这些孩子 直到我说起孩子,她才松开些,这才看清她,她眼睑底下都沾着一片一片泪水,脸已经被眼泪皴了,嘴唇是泥黄色的开裂,象干旱的地一样。“我的孩子,我天天见着啊,死的死,活的不了啊……我的娇儿啊,钻我的心”
我没安慰,也没挣扎,因为不知道怎么理解她。我来来回回想过几次,后来觉得“我不太考虑栏目属性,只作我想知道的东西,事实不清楚的时候,只靠一个人的表达我不能确信”。
真的放在心上,没有想到这些事儿,您能接受这种批评吗?” “批评我们接受,确实我们工作做的有不到位的地方。” “袁厉害这么多年实际上在做很多民政部门应该做而没有做的事,您能够接受这种说法吗?” “可以这样说,袁厉害做的太多了,民政部门比袁厉害做的要少的多。” “是钱的问题,还是意识的问题?” “是意识的问题”。这组问题是指向民政部门的,但问时我心里浮现的是“做工作时”袁厉害的感受。 6 临走的时候,袁厉害想让我拿手机给孩子打个电话,说几句,医生怕她情绪受刺激,不同意,我们说把孩子的镜头在最后都放一下,看节目时能看到。最后那个亲我的孩子,是一个聋哑的儿童,他叫三毛,唯一一个跟最大的袁明辉能在打架时抗衡的家伙,他打不过,但会趁晚上睡觉时把对方从铺上踹下地。他能写下任何一个别人只写一遍的字,他让我写下名字,他复写一遍,写完折成四折,送给我,得意地扶一下他用摩丝抓起来的小弯刀发型。临走时过来抱我一下,左右各亲一下。我想撤了,他不慌不忙拦住我,把一只小指头指指他自己,大家哄笑,我亲了他一下右脸,刚要起身,他又指了指另一侧,我哈哈大笑,亲了他的左脸。从这个娃娃的劲儿里,能看到他呼之欲出的将来,也能看到他被袁如何对待的过去。 7 这次时间有限,只一天的采访时间,对人的呈现不可能完整,所幸很多媒体都在制作这个题材,向同行学习带来他们的各种可能。这期如果有可总结的,就是我不那么相信语言,但我相信结构会牢牢嵌住一个人的部分真实。也就是说,人物采访不一定只依靠当事人自己的剖白,每人都由他人构成,经纬交织,相互因应,线索颤动得越丰富,越具体,构成一个人物的质地越细密。那些言语不足以判定的人性,再也不能够重现的过去,可能就藏在其中。 (节目视频:)主编:老范 编导:向宇 摄像:张国星 纪可成 2
是外人”。 采访袁厉害的时候,杜鸣在床边远点垂手站着,我问袁厉害为什么把把刚生下不久的儿子送走,她说当时因为当时别人刚扔下一个七个月大的弃婴,还得了肺炎,没有能力同时照顾两个孩子。弃婴她不要,就没人要了。我问:“他这么点大就把他送给他奶奶?” 她说:“送过去以后我跟傻了一样,我就光想他,那儿穷的很,没有奶瓶,我在河南买了奶瓶,就送到河北,经常半年以后去那地方,那墙多高我跳到墙都过去了,那也是想我的孩子,我也不知道我是个啥人。” 刚说到这儿,有一个男性忽然冲进来拦着镜头“你不要问俺妈了,有啥要问,问我” 他叫袁松,是袁厉害养育的弃婴,长大成人,有了工作。听说这事回来照顾她,担心袁厉害说话多影响身体,他直接把袁厉害扶倒在床上,拿水给她喝,拉着她手,给她掖衣服,杜鸣站在边上,原地不动,沉默不语。 我问了袁松两个问题,“有的人说,觉得你们以前成长的环境,物质待遇不太好,替你们觉得委屈,你自己怎么想?” 袁松说:“这不委屈啊,小时候吃饭穿衣都有,有啥不委屈,这委屈啥,并不是说,谁都能当太子的,是不是?” “你觉得她给你最重要的东西是啥?” “她给了我一个妈,其他的都不重要。 ” 这一声“妈”,我看了下旁边的杜鸣,他脸上有点触动,立刻掩饰过去了,那点神色就是他说过的话,“我觉得我是外人”。 4 我们在福利院拍摄孩子,电视台来拍了,总热闹得很,很多人都忙活着,问你还需要什么,孩子也兴奋,看着个个欢乐,袁袁跟阿姨玩脚间进球,她风格彪悍,马尾一甩,大马金刀来个弓箭步,大喝一声,阿姨呆了一下,就被她进了。她跟蹲在旁边看热闹的我击个掌,掌风凌厉。 这种时候采访肯定不行,不是个说话的场合,尤其是孩子,孩子最讨厌伪善,你跟他还陌生着,一大屋子人,把他叫进来坐在镜头前,当下此刻就要问内心深处的事儿,不可能。 我们拍了一些空镜就走了,吃完饭晚上9点左右重回福利院,黑压压的晚上,人都懈了,再进门就是松松垮垮的常态了。 袁袁刚洗完头,不吭不哈进来,阿姨旁边悄悄跟我说,下午你们走了,她不高兴了。我说怎么了,摇摇手,只说“对弟弟妹妹。” 我问为啥呢?袁袁赌气答我:“因为所以,科学道理。” “你是不是觉得弟弟妹妹已经把家忘了,觉得他们太小了是不是?有点不高兴?” “我妈,给她养活那么大,她忘了,她也不想。” 她说着低了头,抹起眼泪。 她十二岁了,一直跟着袁厉害睡:“我睡觉的时候不好睡,然后,俺妈每次穿的衣服可滑,衔着她的衣服睡”,她让我不要告诉她妈,这几天她睡觉老醒,被子蹬了没人给盖,说着夹着点泪花自己又笑了。 这个叼在孩子嘴里的衣角,对她俩关系的说明,胜过万语千言。 5 采访县长,最让我印象深的,不是关于财政局2000万的楼,是换房子的事。 县长解释袁厉害原先住的那个地方,确实环境不太好,“经过民政部门做工作,才挪到现在这个地方,那个地方太简陋了。” 他这个“做工作”让我心里动了一下,什么样的工作呢?,我问“很多人就会说,你们觉得他条件不行,为什么不能给她提供一个房子,帮她找一个比较宽敞,比较舒服的地方,如果只向她提要求,不是只能给她压力和为难吗?” “这个当时执行的时候,民政部门也没有想到那么多。” “会有一种看法,觉得民政部门具体做这些工作的人,并没有把这些孩子去采访平常照顾孩子的保姆,60多岁,她一出屋,花白头发,对襟棉袄前面翘着,见了我们,不看,不停脚,挣开人往外走。脸上一副横下心的样子,说“不要摄像机”老纪和国星收了机器。 上一页 [1] [2] [3] [4] [5] [6] 下一页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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