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世纪长篇小说研讨会发言稿 小说,尤其是长篇小说,它是随着工业革命对人类社会的改造,在欧洲兴起的一门艺术。通过人物塑造,以及对命运的描写,试图让人了解自身的真实处境。它所要传递的,并非只是一个真实不虚的世界,还有对世界尽头的想象。其关键词在人,在个体的人。通过对小说的写作与阅读,渺小性灵的人与庞大滞重的世界互相生成,就有了只属于他自己的难以模仿的话音。它是人的艺术。
而中国的小说不然。中国是讲道术的,以诗文为正宗;且通过“佛为心、道为骨、儒为表”对日常生活的渗透与支配,薪火相传。以虚构与叙事为主要特征的小说,不为主流文学所取,直到民初梁启超等大力倡导,才被奉为文学之最上乘——其根子仍然是载道言术,要拿小说去改造国民性,要教化与启蒙;到了延安座谈会,就是要训诫与规范。这些与“孔子著《春秋》,乱臣贼子惧”的史学传统没有多大区别,一直与意识形态有扯不清的纠葛。俗话说,一种米,养百样人。但这百样人,在这种小说美学中基本消失。它不关注个体的人及其命运。康生说,“利用小说反党,是一大发明”。这其实不是发明。从某种意义上说,中国的小说一直是作为这个要让“乱臣贼子惧”的史学传统之皮相存在的;而随着49年以后的全面苏化,对苏联作家协会这种体制的搬运,所谓的“毕业论文 社会主义现实主义”便成为中国当代文学创作的最高规范和“唯一正确的道路”。尽管到上世纪八十年代末,随着西方各种思潮的涌入以及中国作家对各种写作技术的学习,人们认识到“自我的魅力”,不再被放之四海皆准的真理催眠——莫言的得奖就可视之为这个文学黄金时期所结成的硕果——但从总体上来说,作家们在拒绝红色叙事的同时,基本还是在一个传统的叙事语境里,你有狼牙棒我有天灵盖;或者你有狼牙棒我有火药枪,没有意识到整个人类社会正在发生一种不可逆的根本改变。
首先是资本的全球性流动;其次是互联网的兴起。
平等是构成现代社会的基石。而资本无疑比权力更平等。它可能每个毛孔里都流淌着罪恶,但人们至少不必担忧在论坛发了一张帖子后便身陷囹圄。资本的本质是数字及增殖,这种货币语言,通过对各种生产要素的组织及生产,使人类摆脱匮乏,进入相对有余——而人在匮乏年代,与相对有余的年代,其思维模式大不一样,甚至可以说是两个物种。
资本对国族、肤色、语言的跨越,使浸泡在红色意识形态话语里的中国人,看见更多的光与影、秩序与规则、地方性知识、民族志、宗教信仰,以及更为俶诡奇谲的斗争与冲突。这种看见所带来的“震惊”,携带着各种信息因子进入中国人的日常经验,使原本线性、可循环的如同日月更替的经验世界发生断裂、突变,大风骤起,雷声闪电在云层后聚集出一个从未有过的图景;这种“震惊”体验还不断沉淀为集体无意识,构成了所谓的人之本能,众多碎片化的原型,形成文化生产的新驱动力。资本还提供着它自己的道德伦理体系,重新定义并阐释着关于人的一切。人首先是一个经济人,最大的理性即对现实利益的追逐。过去,我们是耻于谈钱。现在,我们是耻于不谈钱;过去,我们觉得“朝三暮四”里的那群猴子愚蠢得可爱。现在,资本告诉我们,它们是对的。先给的那颗桃子能产生利息、租金等收益;又比如边际效益递减,吃第一块红烧肉时是幸福的,吃第二块时是满足的,吃第三块时是不错,吃第四块时是还行,但当你吃到第一百零八块时,吃红烧肉就是最严厉的惩罚。 [1] [2] [3] [4] [5] [6] [7] [8] 下一页
|